馨雨的那些事 永别了大黄

    我家左右邻居是另一姓的人家，他们俩是兄弟，各自都生育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我妈妈面前总是趾高气昂的，甚至还毒舌的说我们家断子绝孙，而爸爸常年不在家，面对他们的毒舌之语，妈妈总是避而远之，可每一次回到家，我都会看到妈妈偷偷的抹眼泪，而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只能在学习上超过他们的孩子们，只能在学习之余帮妈妈多做点家务，我只知道，我不能和他们正面冲突，因为妈妈关照过我“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吧，图个嘴上快活。”，可我知道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痛很难过吧。

他们两兄弟总是有事没事的找茬，甚至在搞宅基地的时候有意占用我家的地方，我妈妈和他们理论，他们居然说什么你家都是女儿，以后都会嫁出去的，要那么多地干嘛？我们家是儿子就不同了。每一次刺痛妈妈心的话，在他们嘴里就是如此轻松说出来，还带着一点轻蔑的冷笑。不知道是妈妈不想和他们争论还是妈妈潜意识里就很卑微，每一次妈妈都以败阵收场，年幼的我们和邻居家的儿女们看到了太多太多这样的场景和画面，而和我们难过和无奈的感受不同是，他们都高高昂起头，甚至会在一旁哈哈大笑。

也许是因为大人们如此，他们的孩子也会和丽他们一样，找着机会就折腾我们姐妹，而大黄经常因为他们欺负我们冲他们大叫，吓得他们不敢靠近我们。于是他们总是用土块石块丢大黄，还经常用树枝打大黄，但这并没有打败大黄守护我们的心，依然会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吼叫甚至赶跑他们。

而他们两家养了一头大水牛，经常把大水牛系在我家的屋后，占着我家的地，而妈妈开始会让他们牵走，可她的要求从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后来妈妈就妥协了，不再过问这事了，他们... ...要放就放吧。倒是我和大黄会经常在屋后的空地上围着大水牛追逐嬉闹，如果大黄追着我不放的时候，我就会拍拍它的前腿，冲它说道“大块头，给我拐，我要上去。”大水牛就会稍曲一下一条腿，在大腿根部就会出现一个凹进去的拐，我就把脚放上去，拉着牛绳往上一蹬，爬到大水牛的背上逃避大黄的追赶。而大黄则会在大水牛边上一直转圈圈，往大水牛身上扑，后脚落地，前爪搭在大水牛的肚子上或者腿上，每当此时，大水牛就会轻轻蹬腿或者突然让开身子，给大黄来一个猝不及防，而大黄经常屡战屡败，却也越战越勇。看到这样，我就会在牛背上哈哈大笑，用头贴着牛头，夸夸大水牛，还经常割点草犒劳犒劳大水牛。大黄还经常去抢大水牛的伙食，当然草它是吃不了的，它只能抢那些被煮熟的而且是它感兴趣的食物，而大水牛也乐意和大黄分享，如果有其他的狗狗过来，大水牛就会吹鼻子瞪眼的，还用腿和尾巴将它们赶走。

有一天放学，大黄依旧在大木桥头等我，当我走过大木桥，它围着我不停的跳跃，我也用手抓抓它的后背，便蹦跳着一起往家走。谁知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又用硬土块丢大黄，我特别生气，就和他理论，可他们不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个叫刚的男孩居然折断路边的树枝准备抽打大黄。我立马拦在大黄的前面，一下子抽到了我的手臂上，那一下打的我感觉火辣火辣的疼，我不禁大声叫了起来，眼泪忍不住的也掉了下来。大黄从我侧面冲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竟一口咬住了那只抓树枝的手，只听刚大喊一声，树枝落到了地上，而大黄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我赶紧上前，抱住大黄，让它松口，同时刚的姐姐捡起树枝准备再打大黄。我一边呵斥大黄松口，一边拦住刚的姐姐，直到我生气的说“大黄，你再不松口我不要你了... ...”大黄才松口，因为怕被那帮孩子继续用土块丢用树枝打，它直往我身后躲。

“我回去告诉我爸爸去。”刚边哭边走，显然他的手臂被大黄咬破了皮，出了点血，看到他的伤口，我知道晚上回家大黄肯定会被奶奶妈妈骂了，然而一切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到家后，大黄往锅塘里一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告诉奶奶，大黄咬人了，还说了所有的经过。奶奶说虽然他们有错在先，可毕竟大黄把人家给咬伤了，该我们承担的我们承担，打狂犬苗的钱我们家出。

“你就不能忍忍啊你，闯祸了吧。”奶奶用自己的手掌打了几下大黄，大黄哼哼唧唧的缩了缩身子。

“给我出来，看看你家那个畜生把我家儿子咬的。”邻居老三推着个自行车，被咬的刚坐在自行车的大杠上。

“你说狗又不懂事，你家儿子还把我孙女的膀子给打了呢。你看看。”奶奶撸起我的袖子，把我拉到老三面前。“我看你啊，还是先带孩子去打狂犬疫苗，多少钱我们家出，都是小孩子。”奶奶转而对老三说道。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马上带他去大队打狂犬疫苗，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老三恶狠狠的冲我瞪着眼，骑上大扛自行车走了。

“奶奶，明明是他们先惹我们的，还打到我的手臂了，凭什么要我们赔打针的钱啊。”我真的有点气不过，跑到锅底下抱着大黄，用头蹭着它的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是讲理的人吗？和他们讲理讲到明年都讲不到头。”奶奶站在锅灶前往锅里勾兑着细米粉。“等会你妈又要着急上火了。唉！”

妈妈从农田回来后，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她第一反应是掀起我的衣袖... ...看我的手臂，看着一道还没消下去的红印，问我还疼不疼，然后用毛巾湿了水敷在我的手臂上。再就走到锅坎前，对着一直窝在那里的大黄说道“你就不知道忍忍啊，把人咬出个什么来，我们可怎么办啊？信不信我打死你。”说着张开手掌，做出要打的样子。大黄缩着头，看都不敢看妈妈一眼，身子越蜷越紧。

“赶紧出来吃饭，还窝在那干吗？”妈妈把大黄吃饭的盆端到锅坎前，很凶的冲大黄喊了一句，然后就走出了厨房。

那晚，刚吃过饭，邻居老三就带着儿子上门了，其实在吃饭的时候我们家所有人都觉得事出有因，大黄咬了人就得负责，出点钱把事情平息掉，虽然我们家经济很困难。

“你家的狗咬我的宝贝儿子，你们得给个说法。”老三往我家凳子上一坐，一副有理要讨要说法的样子。

“你看这样行不行，刚子打针的钱我们家出了，一会我抓只老母鸡你们煨汤给刚子补补，我们保证以后大黄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妈妈站在一旁，一副陪笑的看着老三。

“还敢有以后？我告诉你，刚子只有吃了你家的狗肉他才能好，否则他不会好透彻。那个打针的钱肯定是你们出。”老三凶巴巴的看着妈妈。

“我说你这是什么歪理，我们家大黄又不是有意要咬你家孩子的，它从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别人，那不是因为你家孩子先拿土块丢大黄还用树枝打到我们家四子了吗。我看大家都是邻居，凡事以和为贵，你说是吧。”坐在一旁的奶奶开口了。

“你这是什么话，按你说的，我家孩子被咬是活该了，我告诉你，明天吃不到你家的狗肉，我和你们没完。把打针钱给我。”老三铁了心说刚子要吃狗肉。

“这钱给你，明天我... ...上街买点狗肉给刚子补补。”妈妈掏出事先准备的钱说道。

“上街买狗肉？我告诉你，我家孩子要吃的是你家大黄的肉。你别给我整些没用的狗肉来。而且最好明天给我送过来。”老三抢过妈妈手上的钱，站起身，拉起他的儿子准备离开。

“大黄不能杀，养了那么多年了，我们家离不开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除了杀大黄，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尽力去做。”妈妈拉住老三的一角，恳求着。

“我的要求就是我们家刚子明天要吃上你们家大黄的肉！”撂下一句话，老三头也不回的走了。

“除了答应他家这个无理的要求，我们还能怎么做？”妈妈看着一直在锅塘里的大黄。

“妈妈，不要。”我抱着大黄大哭，大黄在我怀里哼哼唧唧。奶奶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唉声叹气的看着我和大黄。

“我会想办法的，你快点写完作业睡觉去吧。大黄也乖。”妈妈走近我们，用手抹着大黄的身子，然后又摸摸我的头。我相信妈妈会有办法的，相信大黄不会有事的。

那晚，当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一向很安静的在锅塘睡觉的大黄，居然拍打着敲开了我们房门，走进我们的房间。她在我们床边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的咬拽我们的床单，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一次又一次的摸着它的头，告诉它不会有事的，妈妈会想办法的。可它还是不停的来回于我们几个姐妹之间，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那一晚，我拿来一个大的用柳条编织的篓子，铺上稻草和一些旧衣服，让大黄在我的床头睡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一早的我是被大黄舔我的脸舔醒的。妈妈说大黄一个晚上都没离开过我的床边。 

那... ...天大黄一如既往的送我上学，当到了大木头桥前它准备掉头回家的时候，我喊住了它，让它跟着我一起上学，到了学校门口，我把大黄送到校医务室，和认识的医生打招呼，让大黄暂时待在他们的医务室门口就行，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大黄，我还再三嘱咐大黄不要乱跑，在那乖乖的等我放学然后一起回家，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做，就能保护到大黄。

中午放学，我领着大黄回家，刚到大场上，就看到邻居几个兄弟站在我家门口，我知道他们是冲着大黄来的，我立即掉头带着大黄就跑。而他们看到跑掉的我和大黄，很快就追了出来，我让大黄快跑，不管发生什么跑得越远越好。可我哪能跑过几个大男人，很快就被他们追上，并抓住了我。

已经跑出一定距离的大黄，看到我被人抓住，又停下来，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时不时的往我这边走来。我呵斥它不让它回来，告诉它，如果它回来我就不要它了，于是它就再次停下，彷徨在小路上，盯着我们的方向观望。

“只要我们抓着她，那狗肯定会回头的。”几兄弟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们放开我，刚子不吃狗肉伤也会好的，求求你们了，大黄只是一只狗，不懂事，麻烦你高抬贵手放过它吧，以后我们会看好它的，保证不让它靠近刚子他们。”我苦苦哀求着，努力想挣脱他们紧抓我手臂的手，可我无法挣脱。

“你们不能这样对孩子，她手臂上还有伤呢。”妈妈随后跑过来，用手去辦他们的手，可妈妈力气太小，根本就辦不动。妈妈心疼得直求他们松手，说这样会弄疼弄伤孩子的，可他们根本就不听。

“大黄，你再不过来我们就打死她。”他们一边冲着不远处大黄喊道，一边用手上的棍棒做出打我的动作，可大黄没有... ...上当。眼看假动作不能引来大黄，他们就用手用劲勒我的手腕，疼的我直叫，妈妈在一旁根本就近不了身了现在。

“我求求你们了，不要伤了孩子。”妈妈心疼得眼泪只掉，她想帮我，却力不从心。

“大黄不要过来，快跑啊。”听到我的叫声，看到他们对我真的动手，大黄向我们冲过来。

它呲着牙，嘶吼着，想救我，可还没到我身边，就被几个等候的人用网子给罩住了。

“大黄只是个畜生，你们就行行好放了它吧。”妈妈哀求着，奶奶哀求着，我的姐姐们也哀求着。

“你们家不动手，只有我们自己动手了。咬了我家的孩子，还想这么容易就算了。”老三放开我的手，和其他几个兄弟用网将大黄整个拎起，径直往家走去。

看着网子里嗷嗷直叫的大黄，我追着他们，哭求着让他们放了大黄，可不管我们家人怎么哀求都不能换来他们一丝的怜悯之心。

他们把大黄用绳子捆起来，放在他家门口，我想靠近，可总被拦下，由于他家的大门朝东对着我家厨房门，屋后的大水牛能听到大黄的叫声，看到被捆着无法挣脱的大黄。

多次尝试失败后，我跑到大水牛那里大哭，而大水牛显得很烦躁，不停的围着那个牛桩打转转，甚至有想挣脱绳索的感觉。它一直看向大黄，而大黄也不停的朝着大水牛的方向狂吠，可只要大黄一叫，那家人就用棍子打大黄，不让它叫，就烦死人了，等吃过饭就把你给宰了。 

奶奶她们也尝试着沟通，让他们放了大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可都以失败而告终。

那天我中饭没有吃，等到该上学的时间了我也不想去上学。妈妈和奶奶一直催促我赶紧上学去，因为... ...那家人已经吃过，准备屠宰大黄了。或许是怕我看到那血腥的场面，或许是她们也不愿意目睹那令人心碎的场景。她们拉着我一起锁上门，离开了家。

我无心上课，整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那个难熬的下午的。放学铃声一响，我迫不及待的收拾往家赶，我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希望那家人能心存一点 放弃杀害大黄，可在大木桥头没看到大黄，我继续往家跑，在邻居家的墙上看到一张血淋淋的大黄的皮毛，显然肉也已被他们而光，听妈妈说他们家还说给我们家半边狗肉，被妈妈和奶奶拒绝了。

我跑到屋后大哭，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无助，那一次我才知道什么叫心痛的感觉，我哭到无力，哭到心痛无比，哭到家里人跟着一起流泪，哭到大水牛都跟着呜呜直叫，我想它应该是看到了现场了吧，在它被拴着的那个角度，应该能看到血案的经过吧。

家里人把我拉进屋里，让我躺在床上，可我还是一直哭，我不知道自己哭到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那天作业也没有写，第二天喉咙是哑的，眼睛是肿的，最让我痛恨的是邻居家的孩子居然还在我面前说大黄的肉好好吃，还说那狗肉他们家可以吃好多天。

“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第一次，我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大黄，我心里最好的回忆，也是我心里最痛的伤。 

就在我失去大黄而感到悲伤失落的时候，小雨始终陪伴在我的左右，即便一句话不说，我也知道他和我一样的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