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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不欢_番外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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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给覃樱处理伤口, 她得先打狂犬针,一会儿还得给拍个脚踝骨头的片子。

看见针头,她瞳孔微不可查一缩, 抿唇没有说话, 别过头去。医生笑道 “很怕打针吗?”

周渡上前, 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覃樱下意识要去掰他的手,说 “周渡, 你做什么?”

“别乱动。”周渡另一只手摁住她肩膀, 示意医生动作快些。医生会心一笑,趁覃樱注意力分散, 把疫苗给打了。

周渡注视着医生动作, 眉头紧紧皱着。医生说 “打完了, 小姑娘的男朋友不错啊,你打个针他比你还紧张。”

覃樱掰开他的手臂,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随着医生的话她抬眼去看周渡, 她撇了撇嘴, 哪里有什么紧张。

“他不是我男朋友。”覃樱站起来, 打完针她就毫无压力了, 笑眯眯说。

周渡没有理会她这点小心眼,说 “去拍X光。”

折腾完一通,天已经黑了, 覃樱没拿到片子, 她腿伤得严重,要住院观察一天。才办好手续, 金家的人来了。

“她人呢!”

覃樱每次见到金二少, 他都是风度翩翩的, 只有这次不同,他眼里充斥着红血丝,也不顾及覃樱是女人和伤患,甚至想直接动手来抓覃樱衣领。

周渡挡在覃樱面前,冷冷地说 “金董事长自重。”

金在睿眯眼看他,显然认出了他 “周渡,你一个律师知法犯法,竟然伙同这个女人一起绑架我的妻子。”

“绑架?周某只看见你即将恐吓伤害我的当事人。如果金董事长认为我们绑架了金太太,应该去报案。现在我的委托人需要休息,金董事长是自己出去,还是周某送你出去。”

“周渡,你要和金家作对?”

“作为律师,保证委托人的最大利益是基本职责。对了,我的委托人被金董事长的狗咬伤,麻烦抽个时间把医药费转过来。”

金在睿阴恻恻地看着他,半晌低嗤笑了一声 “好,你们很好。确定不告诉我关夜雪去了哪里吗?”

他这两声笑得覃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早知道金在睿不会善罢甘休,但他语气里明显的恐吓依旧令人不舒服。

金在睿走到门边,回头道 “覃小姐,你母亲乘坐的游轮很快就要靠岸了。届时作为晚辈,我请长辈喝杯茶,你不介意吧?”

覃樱咬牙,没想到金在睿这么快就能查到她母亲在哪里。她沉住气,没有说话,早有预料金在睿会威胁她,所以覃樱提前做了安排,她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的安排顺利,孙雅秀被转移走了。

覃樱越想越不放心,片刻都不想待在医院,想起身离开,她试图去拿床边的鞋,打算先出院。

一只皮鞋轻轻一踢,她的鞋子离她更远,覃樱只得看他 “周渡,你做什么?”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怎么不知道怕。”

“这是我的事,把我鞋子还给我!”她急得很,干脆试着光脚下地去抢,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把她摁回床上。

周渡按住她肩膀 “你给我安分点,腿还想不想要了。”

“你不是最讨厌多管闲事吗,你管我做什么,周律师,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但你看我没法报答你,你别再继续管我了,没好处的。”

覃樱试图伸手去推他肩膀,男人不动如山,居高临下俯视她,她累得气喘吁吁,真的来气了 “你到底图什么啊!”

他顿了顿,扯过被子来盖住她 “睡一会儿,快下雨了,跑了一整天不累吗?”

“我担心我妈。”

周渡看她一眼,突然开口说 “她没上游轮,现在很安全。”

还在和他手中被子抗争的覃樱愣住了 “你说什么?”

他当真重复了一遍 “她现在很安全,我让一个朋友提前把她接走了。”

覃樱连忙追问情况,她问什么周渡答什么。虽然还是那副寡淡的表情,但无疑的,此刻的周渡在她眼里简直是泛着圣光的菩萨。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不妨碍她在心里夸他干得漂亮。

意外之余,她故作温和真挚地说 “周渡,我第一次看你这么顺眼。其实那些不好的过往我都忘了。”

周渡只回了她一个字 “睡。”

念在这次的恩情,她难得没和他作对,刚闭上眼睛,可是他看过来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忽视。覃樱睁开眼 “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他起身,关上门出去了。

今天一天的紧张感在此刻放松下来,腿上的疼有几分麻木,覃樱累得够呛,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窗外雨打芭蕉,或许是很久没来过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中,覃樱又做了那个梦,她怕周渡伤害孙雅秀,所以撒了谎,其实没忘,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梦里她还在H大念大二,棠梨拦住她 “你别去了,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棠梨拽住她的手,语气强硬。覃樱从穿衣镜里,看到现在自己的模样。

短短时日她瘦了好多。

下巴尖尖,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失去了昔日的红润。覃樱知道,如果掀开衣袖,衣袖之下,好几个明显的针孔印。

身体快经不住她造作了,难怪棠梨会制止她。

“没事。”覃樱抽回手,“只是没睡好。”

棠梨忍了忍 “什么没睡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周渡的姐姐输血。我知道你想救她,可那是白血病,治标不治本!周渡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为他付出这么多,难道指望他心疼你!放弃吧,覃樱。”

覃樱抿紧了唇,往外走。

棠梨急红了眼,大骂道 “笨蛋,蠢货,就没有比你更倔的人!”

覃樱没有理气急败坏的棠梨,打车到医院门口,从两行银杏树小道穿梭过去,覃樱慢半拍意识到,冬天已经来了。

她裹紧大衣,觉得好冷。袖中的手冰凉,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毕竟第三次来医院输血了。

覃樱没带口红,想了想,她用力将嘴唇抿出点儿血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就像棠梨说的,她不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不会心疼。

在住院部门口,她看见了那个人。

十二月没有阳光,长廊半明半暗,光线并不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丰神俊朗。少年等在长廊口,额发略微遮住隽秀的眉和一双黑夜似的眸,他冷冷淡淡看着覃樱走过来。

覃樱不知道周渡在这里等了多久,也许世上也只有病床上那个人,才让他有这份耐心。

覃樱说 “我来了。”

他颔首,率先往医院里面走,覃樱拽住他的袖子。

周渡回眸 “怎么,你反悔了?”

她试图从周渡冰冷的瞳孔里看出点儿异样的神色,比如不忍,心疼,挣扎,可是他眼睛里很平静,什么感情也没有。

眼前这个人,眸中的空寂给覃樱的感觉,像是很小的时候书里看见的诗句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覃樱手指紧了紧 “周渡,你真的希望我救她吗?”

周渡沉默不语。

到底不甘心,期盼能从他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覃樱一字一句补充道 “即便给她输血,给她移植骨髓,我的身体会受损害,或者会死,你依旧希望我这样做吗?”

他黑色的瞳一片沉静,许久,久到覃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 “是,你已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我认为你不该再问第二遍。”

“我明白了。”

当时他回答是,如今依旧是。

他要自己救人,不论什么代价,在所不惜。

他只要那个人活着。

覃樱松开手,她往医院里面走,边走边说,不敢回头看他 “记住我们的交易,我救人,你把手里的证据给我。”

身后人的脚步顿了顿,半晌说 “好。”

棠梨以为她是因为喜欢周渡,才不管不顾要救人。可覃樱没傻到那个地步,早在知道他们靠近自己,不过一场阴谋时,她已经明白,自己和周渡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

第一次输血是自愿的。但现在,她帮他救人,因为她要周渡手中那份证据——

她父亲犯罪的证据。

这些都不能和别人说,她只能任由棠梨误会。

抽血前,覃樱再次见到了床上的楚安宓。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楚安宓悄无声息地睡着。她如此脆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病恹恹的,面容却不乏美丽。

这个冬天初雪之前,覃樱一直以为楚安宓是周渡的表姐,周渡也确实是这样介绍的。得知楚安宓患有白血病,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血,覃樱自告奋勇试着救她。

直到冬日第一场雪降临,覃樱家突遭巨变,她满怀心事、忧心忡忡去找周渡,看见周渡抱着楚安宓。

她看着他们在大雪飘飞的街头静默相拥,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大一个笑话。

世上不会有哪一对姐弟会那样拥抱。

她浑浑噩噩回去,到底年龄还不大,人生中第一场爱情还没有开花便结束了。她在堆满积雪的街头,边抹泪边骂周渡和楚安宓,希望老天让这两个傻-逼原地升天。

她开始隐隐觉察到,周渡恨她,所以他们才用这么下作的办法凌-辱她。她有时候觉得这一切荒诞无比,像一场恶作剧。周渡或许会来找她,告诉她不过一场误会。

后来周渡真的来了。

他说 “安宓无法再撑下去,之前的匹配报告出来,你的骨髓能救她。现在她贫血,需要你输血给她。”

我可去你-妈-的吧!她真想跳起来糊他一脸。

少年冷静看着她,摊开手心,掌心躺着一份足以毁灭她父亲的证据。

那个时候覃樱真恨他啊!

她曾经恋慕他出色的样貌,超凡的能力,寂冷的性格,她喜欢周渡不为人知的一面。可她从来不知道,当他的能力变成刀刃指向她的时候,多么令人无力和难过。

家中本就岌岌可危,这份证据无疑雪上加霜,会成为压垮她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救了她,你就把证据给我?”

“是。”

“周渡,你喜欢过我吗?”

她双眼灼灼,逼问他,不愿相信这场青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坞城街道下起绵绵密密的雨。

他抬眸看着她,覃樱听见周渡毫不犹豫地说 “没有,从来没有。”

一个冷漠到几乎纯净的人,他很少撒谎。

覃樱把手揣进兜里,闭了闭眼,他知道她害怕输血。之前是因为喜欢他,她才天不怕地不怕,忍着恐惧给楚安宓献血。

而移植骨髓的过程,需要一次次在髂骨上进行骨髓穿刺,从而提取骨髓液。

这一次她并非自愿抽血,更加疼。

覃樱躺在病床上,再一次失血令她整个人感到晕眩,她身体微微抽搐,好半晌才平息颤抖。

楚安宓病好之前,不会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但她需要覃樱的血液恢复健康。

每一次来医院,对于覃樱来说都十分难熬。

护士温柔拍拍覃樱的手臂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吧。”护士有几分心疼这女孩,看上去年龄不大,一双琥珀似的眼睛干净清澈。真漂亮啊,还在念大学吧。

她家里有个女儿,覃樱和她女儿差不多大。护士叹了口气,不明白覃樱怎么愿意输这么多血给重症室里那个病人,明明害怕打针抽血。

她起身倒了杯水给覃樱。

“别逞强。”护士说。

覃樱用被子盖住脸,死死捂住盈眶的泪。十九岁的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喜欢一个错误的人,是一件多么使人委屈的事。

她温暖不了他的冰冷,她的痛苦他不会看到,她的恨他也不会在意。她甚至无法从周渡口中,得知他为什么会憎恨自己。

覃樱抽完血的半边手臂麻木到微疼,窗户开着,送来独属于冬日的冷。过了很久,她才恢复自己的意识。

那时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开着灯,窗户也被人关上。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台上,哒哒作响。

覃樱突然觉得有几分害怕,她坐起来,看见站在床边的人。她以为是周渡,待看清后才发现,是刚才的护士。

护士问 “好些了吗?”

覃樱点头。

低头穿鞋才看见,身上单薄的被子多了一层,怪不得睡着以后没觉得冷。

她心中一动,问护士 “这床被子……”

“哦。”护士说,“小宋护士刚才进来过,她给你盖上的吧。”

覃樱哼笑一声,这一声是笑自己自作多情,她把鞋带狠狠系上。

护士说 “你献血那名白血病患者已经转入普通病房。陪你来那个男生在照顾她,你要去探望你的朋友吗?”

覃樱应了一声,说 “不去,我要回家了。”

她走出病房门口,转角处,听见女孩柔软的语调。

尽管内心一千一万次警告,不要听,不要去看,覃樱仍旧无法避免看见这一幕。

无菌病房中,女孩苍白的手与少年交握,她靠在他肩窝,和他说着什么,明明在讲话,两个人却安静得像油画中人。

雨越下越大,世上的喧嚣并不能影响他们分毫。

覃樱站了不知道多久,僵硬转身。

假如一开始没有遇见周渡,一开始没有遇见他就好了!她撑开伞,走进大雨中,这次没有回头。

也没有再哭。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会为周渡哭了。今日,今后,永永远远。

*

“醒醒覃樱,别怕。”

啪嗒,啪嗒……雨点击打着窗户,覃樱凌晨五点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坐在床边的黑影和梦里护士交叠,这次却不是护士,而是真的周渡。

她恍然觉出几分时空交错般的可笑,当初盼着他关心自己的那个少女死在六年前,现在的自己不再需要他,他却赶也赶不走。以前周渡利用她,现在她心如磐石,觉察到他的动情,也开始不动声色利用他保护母亲,对抗金家。不知道算不算报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微凉的手搭在她额上,低声问 “怎么了,不舒服?”

窗外晨光熹微,她睁着泛着湿意的眼睛,轻声问他 “周渡,你为什么不喜欢楚安宓了?我记得,你以前对她很好。”梦里郁气难平,她忍不住想,快,说出你们间发生的不愉快,让我高兴高兴。

他骤然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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