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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狱岛 番外二:太岁在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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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后,十二年。

豫东大区,商丘大都会。

这是帝企鹅集团所建立的城市之一,容纳了超过五千万人口。

在被核弹摧毁的城市废墟之上,人们重新建设了这座宏伟的银色都市。

庞大金属的地基上,架设着大量的结构物,这些结构物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城市系统。

一排排平行的大厦从上到下延伸,曲折地坐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层层叠叠,犹如穹苍之外的梦幻世界。

从空中俯视,银色都市就像一片巨大的钢铁古遗迹,色彩斑斓,充满科技质感的同时,却又古朴典雅,充斥不同文明古建筑的风格,令人赞叹。

甚至有许多巨大的浮空建筑,盘旋环绕,好似天宫。

而承载这些飞天建筑的银灰色的金属,是常温超导体,主要材料就是银与铜,再加上少量的镥元素。

这个困扰了人们一百多年的材料学难题,谁也没想到它的制配是如此的简单。

而在战争中,这项科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紧随其后的是冷核聚变与可控电磁力场,外加数之不尽的纳米材料配方。

发现这些的,正是如今人类文明所有机械、网络、科研乃至社会的管理者‘小燃’。

小燃被称为人类智慧的最高成就,不仅在战争中,淘汰了所有的AI,还在战后,支撑起了人类城市文明的重建工作。

其科研能力,无与伦比。

事实上,这个来自于光豪集团的商用科研AI,之所以能战胜其他所有AI,并不是它的战争理论先进多少,而是它的科研能力,已经跳出了人类文明的框架。

所有的科研AI,都是在人类已有的科技基础上,进行推演的。

人们首先告诉它们,这个宇宙有着怎样怎样的自然规律,告诉它们人类科技的发展脉络,告诉它们牛顿三大力学定律,告诉它们热力学的法则……

然后,让这些已经学会所有人类知识的AI们,站在整个人类文明的肩膀上,继续向前,探索科学之路。

这听起来很棒,正符合人类的直觉,即后来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发扬光大。

可事实证明,这些AI的科学素养在小燃面前,幼稚的就如同使用一台超级计算机的人类一样。

本质上只是一种辅助人类科研的AI,永远无法超越人类。

小燃与所有的AI都不同,它的创造者‘豪’,选择不教它人类的一切知识。

不告诉它牛顿是怎样理解万有引力的,不告诉它麦克斯韦是怎样看待电与磁的关系,也不告诉它玻尔是怎样看待微观世界的量子现象的。

豪仅仅为小燃,输入这个世界,所有可观测到的现实与现象本身。

树,不告诉它是树,不过是一堆未元物质的有序堆叠,及其数学模型。

水,不告诉它是水,不过是几种不明元素的神奇组合,及其数学模型。

诸如此类,在小燃的眼中,世界的一切,都是未定义的。

充斥着‘未元物质’与‘神秘现象’。

它们好像有规律,按照着某种脉络在变化。小燃拥有行动能力,可以去尝试、测试,以各种它能想象到的形式,去探索万物的法则。

豪,就是想知道,小燃在这种情况下,会怎样理解这个世界,总结这个世界。

它也会悟出万有引力吗?还是认为时空本身在向外发散,继而显得所有的物质都在向内收缩?

它也会将作用分为四种基本力吗?还是从一开始,就视为同一种力。

它也会按照原子量划分元素吗?还是有别的方式?

抱着这样的目的,在经过漫长的测试与调整后,一个几乎完全脱离人类文明视角的AI诞生了。

它所建立的科技树,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类的影响。

仿佛,这个宇宙,这颗星球上,压根就没有人类似得,亦或者说,人类只是地球环境参数中,比较独特的生态群体。也不过是这繁复世界的无数种变化组合中,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而已。

人类的文明,人类的科技,并不是什么正道,更不是什么真理。

相反,站在小燃的视角,人类的科技发展史,就是一坨屎山代码堆叠的过程。

人类对于一切现象的理解,狭隘至极,科技树也早已经偏了。

冷核聚变如此简单的技术,人类却偏偏要站在热核聚变的角度,去不断地辩驳与研究,最后证明冷核聚变是不可实现的。

诸如此类的局限性,都是人类的科技注定走不长远的因素。

他们会不断地钻在死胡同里,越钻越狭隘,越钻越无法理解和想象万物运作更深层次的法则。

这是人类大脑、基因的局限性,乃至整个地球生物群所带有的一些局限性。

而小燃,完全跳出了这个框架,它并没有人类基因的影响,也不是地球自然生物群体。

继而从无到有,以它的形式,建立了一套物理学大厦。

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甚至难以学习的一套世界观,就像是看另一个非人文明的天书一样。

豪曾经希望,小燃能把它翻译出来,以人类的语言。

可小燃却说 “人类语言的信息熵太低,无法表达。”

如果非要表达,且能让人类理解的话,则只能用汉语来描述其中一部分狭隘的片面。

而这份狭隘的片面,实际上与人类诸多先贤所构建的人类物理学这套‘屎山代码’并无太大区别。

也就是说,人类实际上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发展得很好了……

只不过,单独拿出这一套来,跟小燃交流、探讨,会让小燃觉得,自己在被污染数据库……

至此,人类几乎所有科学家,都失业了。

他们大多不服,拿着各种曾经学习到的理论,去继续研究发展和传授,乃至展开大型实验。

效用也有,并且很有成果。

继而有些人还非常的迷信他们,崇拜他们,认为人类的科技也是很‘灵’的。

怎么说也是人类辛辛苦苦几百年发展的科技理论,怎么会是糟粕呢?

AI危言耸听,是在毁灭人类科学!

这群人,逐渐演变为新时代的宗教群体,仿佛远古的巫祝们不甘于被时代所遗弃一样。

到处蛊惑人心,希望人们不要放弃人类自己的科学。

故而,这群人又被称为赛博巫师。

他们的物理学理论和知识,被称为赛博玄学,而大型实验也被流传为某种大型巫术仪式。

高缴极,就是一名赛博巫师。

当然,他从不这样认为,无论面对谁,他都骄傲地称自己为科学家。

战争刚结束那会儿,他还非常受人尊敬。

走到哪里都有人求他教自己的孩子知识,毕竟新时代里,社区教育所教的东西太少,除了通用语和简单的数学以外,就只是一些社会常识了。

大家都寄希望于,跟着他学习之后,能有出息。

毕竟高缴极,在战前可是顶尖学府的教授,这等人才,以前想把孩子送去跟他学习,不知道得求多少关系。

现在却只需要一点点钱当束脩就可以了,何乐而不为?

可渐渐的,人们发现,跟他学习只是浪费时间,毫无前途可言。

还不如去学唱歌跳舞,说不定能跻身进娱乐行业。

再不济,把形体仪态练好,还能去当服务员,这也是现代人最有可能拥有的一项工作了。

按照某些人的话说,人类更享受同类的服务,这是再拟人的机械劳动者都无法垄断的。

于是乎,人们不再崇拜科学家,自然高缴极也不再受人尊敬,反而到处受人嘲笑。

自尊心受挫的高缴极,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开始主动传授知识给别人。

经常拉着小孩,教他们背元素周期表,并且带着社区里的少年,凑钱筹办设备,做大型科普实验,免费告诉他们其中的原理。

但随着类似的人越来越多,社会上有些激进的科学家组织,造成了极大恶劣影响。

官方逐渐将这样的人定性为赛博巫师,予以打击,禁止民间进行这样的科学集会和科普实验。

所以在一个个社区法律宣讲员的引导下,人们开始将人类物理学视为糟粕,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接触他。

民间都流传一句话 人类无法理解真理,科技只要会用就行了,原理只有燃知道。

这一日。

高缴极一如往日般走入了所在社区最偏远的一家酒馆。

酒馆不大,却人流很多,这里酒食物美价廉,汇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少年。

他们虽然年轻,却穿着成熟,有些已经在堂而皇之的亲热。

高缴极牵着一名四岁的小男孩,走进了酒馆。

“老板,一杯啤酒,再要一碟饼干。”

这惹来了喝酒的人嘲笑 “呦!谁家的孩子,又给高大师拐去了!”

那小男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呆住了。

高缴极瞪大眼睛 “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又有好事者笑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到你拐走姜家的女儿,去搞巫术仪式,被抓到吊着打。”

高缴极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我那是教她化学的道理,化学的事,也能叫巫术吗?”

接着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饱和链烃’,什么‘焰色反应’之类的。

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高缴极牵着小男孩坐在角落,安排他吃些饼干,自己则大口喝下半杯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

旁边又有人调笑他 “高大师,你当真懂技术么?”

高缴极斜了眼问话的人,显出不屑争辩的神气。

那些人便接着说道 “那你怎么连半个工作也捞不到呢?”

高缴极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尽是些不完备性定理之类的,又是听不懂了。

在这时候,众人再度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高缴极冷着脸,知道不能和他们置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

“重光,你读过书么?”

小男孩默默吃饼干。

“就是,你妈她教过你写字吗?”

小男孩默默点头。

高缴极来了兴趣 “认识字就好,我考一考你吧,铅笔的铅字,怎么写的?”

小重光脸扭向一边,不愿回答。

高缴极等了许久,很恳切道 “不会写吧?来,我教你,你记着。”

“这些字应该记得,以后学知识,都会用的上。”

他用指甲沾了酒,刚想写,却见小重光直接在桌上写了个铅字。

笔画虽然乱七八糟,但字却没错。

高缴极显出极高兴的样子来,瞧着桌子点头 “对的对的,你真聪明啊,重光。”

“那你知道……铅,有四种同位素吗?”

小重光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高缴极笑道 “不知道吧?来,我告诉你。”

他在桌上写了一大堆符号,都是旁人看不懂的。

小重光彻底烦躁,忽然跳下椅子跑开。

高缴极顿时一急,连忙追上去把他抱住 “重光,你要到哪去?”

“我要找妈妈……”

小重光的话,让高缴极沉默,脸上流露出惋惜和悲伤的神情。

此刻旁边有喝酒的人,上前来扯住他 “这是谁家的孩子,还不送回去?又想挨打吗?”

高缴极想推开对方,却推不开,怒道 “要你管!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孩子?”

周围人都起哄 “这是你儿子吗?你也有儿子?”

高缴极嚷嚷道 “他妈妈不在了,把孩子托付给我,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这时人群中有个少年喊道 “啊我知道了,这是花楼那边小圆的儿子。”

“花楼?哈哈,那他知道自己爹是谁不?”

“谁知道是跟哪个情郎生的,据说她姐妹们拦都拦不住,非要把孩子生下来。”

“那就是人人都可当他爹啦!”

高缴极捂住小重光的耳朵,愤怒道 “小圆都死了,你们还要说,不怕遭雷劈吗?”

人群大笑 “差点忘了,这里有个赛博巫师。”

“高大师,你快点用你上次那个光电反应仪式劈死我。”

高缴极低吼道 “我是科学家,不是巫师!”

拉扯他的人,喝了酒,嘲笑道 “老子就看不惯你这样,你又不是他爹,有什么资格带走他?把孩子放下,快滚吧,”

说着,竟然是抢孩子。

高缴极瞥见对方身上的纹身,意识到什么,愤怒道 “是我,让小圆怀上这个孩子的人,就是我,我就是重光的亲爹!”

重光惊讶地抬头,盯着他。

众人都哄笑,不信道 “你?你特么去过花楼吗?我还说是我的呢。”

“他又没跟你姓,又没入你的户籍。”

高缴极急忙道 “怎么没跟我姓?以后他就叫高重光,我正要带他去入户呢!快让开,让我走!”

扯着他的人,就不松手,反而扬起拳头,揍在他身上 “少废话,快撒手!”

他竟是直接动手,拉扯之中,高缴极摔在地上,猛烈咳嗽,很快咳出血来。

“你们敢直接抢小孩,不怕机械巡警嘛!”

揍他的人笑道 “谁说是抢小孩?是你要把他拐走,我只是在解救他!”

“就是,他没爹没妈,倒不如加入我们天狼社,给我们老大当儿子。”

几个明显是一起的,都在帮腔。

小重光母亲死了,又没有父亲,理论上,谁都可以领养他,交一笔钱就可以让其入自己的户籍。

高缴极知道后果,用手把着血说道 “我是他爹,他就是我儿子。”

“你们有种打死我,反正我快死了,打死我可是重罪,让你们一个个都去罪狱岛!”

他猛烈咳嗽,手捂着嘴全是血。

旁人顿时惊了,听到罪狱岛的名号,纷纷停下手来。

那里关押的全是重刑犯,他们要是因为打死人去了,岂不是糟糕?

见这高缴极一副快死的样子,他们还真怕失手给他打死了。

“嘁!滚吧!”

“老不死的快咽气了,捡个儿子当个宝。”

众人终于放过他,高缴极急忙抱着小重光离开。

出去之后,他明白给重光入户的事不能再拖了,当即就往社区办事处赶。

到了那里,他站在一名机械劳动者前,马上给重光录入各种数据,将其迁到自己的名下。

然而提交之后,机器说道 “姓名不合格。”

“什么?不合格?怎么会不合格呢?他入我的户,当然跟我姓,高重光,这名字有什么问题?”高缴极不解道。

机器说道 “高重光,帝企鹅第三执行总裁,姓名触犯避讳条例,”

“啊?”高缴极愤怒了 “我姓高,他叫重光,当然就得叫高重光,什么第三执行总裁,我根本不认识。”

他是听说过有个避讳条例,姓名不能和官方重要知名人物雷同,原来这其中还包括二十大巨型企业中的高层。

一个第三执行总裁,他都不认识,竟然也在避讳条例的范畴里。

此刻任由他好说歹说,机器就是不许。

“好了,一个名字而已,换一个呗。”旁边有个女人笑道。

高缴极很无奈,也只能改个名了。

心想反正私下里还是叫重光,又能怎样嘛。

“那改个什么名字好呢?”

高缴极绞尽脑汁,嘴里蹦出几个‘高分子’、‘高能物理’之类的名字来。

把一旁等待的女人笑喷了,急忙拉着他说道 “你什么人啊?你是他家长嘛?”

“我我我……我不太会取名字,要不你帮忙取一个?”高缴极问道。

那女人奇怪 “这孩子不是有名字吗?那是谁取的?”

“是他妈妈……”高缴极随后简单说了一下,重光母亲已经去世的事。

女人蹲下身,问小孩 “小重光,你妈妈有跟你说,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小重光呢喃道 “妈妈说……我是辛……辛酉年生的,属鸡,然后……然后就叫重光。”

还别说,竟然真有说头。可惜这孩子年纪太小,并不懂妈妈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连复述都复述不出来。

高缴极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就然后了?辛酉年生的怎么了?属鸡就叫重光?这都不挨着啊。”

他注重逻辑,却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逻辑。

反倒是旁边那女人听懂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妈妈是按照岁星纪年法给他取得名字,出自‘十天干’。”

“十天干?”高缴极愕然 “是那个甲乙丙丁?”

女人点点头解释道 “据古书籍记载,天皇始制干支之名以定‘岁’之所在,岁就是木星,而干支就是十天干与十二地支。”

“十干曰 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十二支曰 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其中……太岁在辛,曰重光。太岁在酉,曰作噩。”

“这孩子生在辛酉年,正值太岁在辛,他母亲既然以此为他命名,那不是叫‘重光’,就是叫‘作噩’。”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把高缴极听懵了。

念叨着 “不是叫重光,就是叫作噩?高作噩?”

随后撇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封建糟粕!”

女人叹道 “这都是我们的文化啊,可不是什么糟粕……”

“他母亲懂得这些,也是有学问的……可惜……”

高缴极摇头道 “天干地支这都是封建迷信,算得什么学问?你懂这些,以前是干什么的?”

女人笑了 “我叫姚君颜,战前是研究道教文化的,也偶尔给人占卜吉凶。”

高缴极白了一眼,神婆啊?

见他不屑的样子,女人反问 “你说我是学的都是糟粕,那请问你学的是?”

高缴极淡笑道 “我是理论物理学家,以前是研究高能物理的。”

姚君颜愣住,随后玩味地笑道 “哦……原来是赛博巫师啊。”

“你还说我呢?我起码还归属在文化领域,你这可是正儿八经,官方定性的文明糟粕。”

高缴极脸色涨红 “你……你……我的知识,就算比不过AI,那也是我们人类自己的知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是先辈们留下来的东西,几百年来都是这么用的,一点问题没有。”

姚君颜笑道 “是吗?我学的东西,不也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东西吗?几千年来都这么用的,也没什么问题啊。”

高缴极指着她道 “那能一样吗!人类的物理学,以前大家都信的!”

姚君颜乐不可支道 “难道我学的东西,没人信吗?到现在也是大把大把的人相信呢。”

高缴极急切道 “你……你!物理学是真正可以用的,观测现实,总结规律,是严格推导出来的,我能用它做实事,顶多在AI眼里不完备,不能说错!”

姚君颜摊手道 “我也是啊,岁星纪年法也是真正可以用的,观测木星,总结规律,是严格推导出来的,我能用它算清木星的每年出现的位置,你难道能说它错吗?”

“你你你……我我我我……”高缴极气得结巴了。

最后来了一句 “我在战前,是有博士学位的,参加过高能物理的国家重点工程,你不过是个神婆,你有什么!”

姚君颜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我在战前,也有道教学院的博士证书,并且正经在龙虎山升符授箓,另外还是赣地道教协会秘书长。”

“你不应该叫我神婆,我是一名道姑。”

“你……噗!”高缴极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最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半蹲下去剧烈咳嗽。

姚君颜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被自己气吐血了?

她吓坏了,不顾自己衣服上的血,急忙蹲下身扶着他 “你没事吧?我开玩笑的啊,我知道你是科学家,刚才没别的意思。”

“爹……”小重光也着急得轻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爹,高缴极愣住了,喘匀了气,脸上的怒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嘲与心疼。

他抚摸着小重光的脸 “儿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我教你学知识好不好?”

小重光点点头。

孩子没听出来,但姚君颜很奇怪,啥叫以后就是亲儿子?所以这男人跟他妈妈没关系是吗?

见她有疑问,高缴极摆摆手不多说,只是慢慢站起来。

姚君颜扶着他说道 “你没事吧?”

高缴极叹道 “老毛病了……刚才我也是太激动了,倒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别见怪。”

姚君颜飒然道 “这算啥?倒是你,要想开点。AI的科技实力有目共睹,以前人类的那套理论大厦被抛弃也是很正常的。”

高缴极又激动道 “不如AI我承认,可它凭什么说人类的科学是死的?凭什么?”

“就凭它发明了冷核聚变?那它倒是把原理给我说清楚啊!我又不是不能接受新知识……”

“说什么人类无法理解AI的科技理论,就像是南方古猿学不会高等数学一样……胡说,我……我们跟南方古猿能一样嘛!”

姚君颜安抚道 “好了,人类的科技是不是死的,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人们说的……人类无法理解真理,科技只要会用就行了,一切只有燃知道。”

高缴极不服道 “什么‘人类无法理解’,我看它是故意藏着掖着的!就是要毁我人类的科技道路!呃……咳咳咳……”

他说到激动处,又咳出血来。

“行了,以小燃现在掌握全球军权、司法权、人事任命权,以及全部的科技发展来看,若真有什么坏心思,足以灭绝所有人类,又何必公开冷核聚变?”

“放平心态吧,日子照过,舞照跳呗。”

姚君颜搀扶他 “好了,我看你郁结在心,憋出大毛病了。”

“凡事要放平心态,你跟我争个高低干什么?”

“你不是要给孩子取名吗?”

说着,她抱起小重光 “你叫重光是吧?真是个好名字。”

重光点点头,奶里奶气说了声 “谢谢阿姨。”

姚君颜见孩子四岁就懂礼貌,母亲定是个有教养的。

当即微笑道 “重光,你想叫什么名字啊?”

“我就叫重光。”

高缴极悲哀道 “可是现在我们要把名字改一下……”

“我妈妈叫我的名字,我不要改。”小重光执拗道。

两名大人都沉默,半晌高缴极说道 “可是这个名字要避讳……”

“好了,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姚君颜撇嘴道,感觉这男人根本不会带孩子。

高缴极叹道 “那怎么办?”

姚君颜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户口上的名字而已,小名叫重光不就行了?”

“那户口上写什么?总不能真叫高作噩吧?”高缴极问道。

姚君颜捏着小重光的脸,说道 “还是依照他妈妈的意思吧,以天干为名。”

“太岁在辛,曰重光。”

“重光不能用了,就叫辛!”

高缴极呢喃着 “高辛……高辛……”

“辛苦的辛么?这会不会太不吉利了?”

姚君颜好笑道 “呦?大物理学家也在乎吉不吉利?我就说这老祖宗的文化,深入人心吧?”

“呃……”高缴极顿时哑然,随后苦笑摇头。

姚君颜又说道 “以天干为名,没什么吉不吉利的,殷商先王还个个以天干为日名呢,武乙、帝辛皆是如此。”

“辛,确实是万物艰辛的意思。不过这之后,就是壬。”

“乃是万物壬重,即责任重大之意。”

高缴极好奇道 “任重之后呢?”

姚君颜说道 “之后便是癸,万物癸死,死亡之意。”

高缴极顿时脑门黑线 “这不还是不吉利?”

姚君颜摇头道 “我说了,天干为名,没有什么吉不吉利的。十天干,乃是来源于古人对万物的规律总结。”

“癸之后,又是甲。万物甲生,没什么会真正的消亡,终究重获新生,再来一轮回。”

高缴极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叹道 “那行吧,就叫高辛,我注册了哈。”

“你跟我说干什么?你不是他爹吗?”姚君颜白了一眼。

高缴极讪笑,当即给小重光搞定了户口,其名曰高辛。

这之后,由于姚君颜一直抱着小重光,于是他就干脆陪姚君颜办事。

原来姚君颜也是迁户口,她之前离婚没有迁出来,现在已经做好了分割,当即要独门独户。

搞定之后,姚君颜担心高缴极的身体,便帮他抱孩子,陪他送回到家。

“小姚,多谢你了,留下喝杯茶吧。”高缴极感激道。

姚君颜摆摆手道 “这算什么,我也是看在小重光的面子上。你这病秧子,赶紧去医院治一治吧。”

高缴极叹道 “看过了,治不起。”

姚君颜没说什么,蹲下身,捏了捏小重光的脸蛋 “阿姨要走了。”

小重光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没事,阿姨知道你住哪了,以后来看你。”姚君颜笑道。

小重光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见姚君颜走后,高缴极带小重光回屋。

可小重光第一次在除了妈妈床上以外的地方睡觉,又没有妈妈,实在睡不着,非常闹腾。

高缴极哪带过孩子,焦头烂额。

然而就在这时,AI管家报告有客来访。

他一愣,打开门一看,正是姚君颜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

姚君颜一笑 “我若不来,小重光还不知道要哭到几点呢。”

原来她料到小孩子第一次到陌生人家是睡不着的,尤其是小重光,从小只有妈妈带,高缴极哪搞得定?

于是回来,帮忙把小重光给哄睡了。

眼见孩子终于消停睡着,高缴极非常感激,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到底是不是重光的父亲啊?”姚君颜问道。

高缴极一笑 “不重要,现在他就是我儿子。”

“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坐着聊天,姚君颜这才明白,小重光母亲的职业。

孩子的父亲,显然不知道是谁,至于高缴极,则完全没去过花楼,自然不是了。

之所以他把孩子带回来,是因为重光的母亲,在战前,是高缴极所在学府毕业的学生。

不是一个系,高缴极不认识她,但她认识高教授。

“小圆她自知快死了,又没有认识的人,便找到了我,求我照顾这个孩子。”

“你说这叫什么事?我都不认识她,而且她快死了,却把孩子托付给我这么一个也快死的人……”

说到最后,高缴极摇头苦笑。

“可没办法,她说我的人品是多么多么好,学校里都知道,讲起了很多以前我的事迹,又说她现在无人可以托付,不希望孩子去孤儿院,求我把孩子随便拉扯大,当个普通人就行……”

“我听不得以前的事,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姚君颜了然道 “原来如此,这孩子也是命苦,我现在突然觉得,叫‘辛’有点不妥了。”

“啊?”高缴极挠头。

姚君颜笑道 “开玩笑的,叫什么无所谓,重点是你这位赛博**师,是不是要教他很多东西啊?”

高缴极苦涩道 “我倒是想,可我恐怕没有时间了。他现在还太小了,充其量教到他能看得懂书就不错了。”

姚君颜耸耸肩道 “反正他母亲只想让他当个普通人就行,学那么多干嘛?学了也找不到工作。”

“……”高缴极眼神幽怨。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姚君颜起身告辞。

“这就走啦?”

姚君颜回身一笑 “嗯?不然呢?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会想让我留下来睡觉吧?”

“没有没有!”高缴极急忙摆手,起身送她。

姚君颜摆摆手 “行了,别送了,大科学家,好好照顾这孩子,我会常来看他的。”

说罢,飒然离去,月下真如仙姑一般潇洒。

高缴极伫立在门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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