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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剑场_无罪 第4章 一战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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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

郭秋觉如梦初醒,顿时意识到刚才为何老是觉得不对劲儿了。之前那招破寒潭虽然惊心动魄,但剑意含而不露,引而不发,并不酣畅。此时水花如落英缤纷,剑意纵横,天地为之动摇,风云为之变色,湖畔众人皆为之震慑。

然而百里流苏却并未向这边看上一眼。云棠与俞轻启一战,施展了师门绝学,胜得极为利落,按理来说应该能让他另眼相看,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看着被一剑震飞的俞轻启,心中不禁冷嘲热讽道:剑器榜排名第二的大明剑主人,连云水宫宫主两剑都接不住,竟输得如此潦草、狼狈。如此说来,这云棠的实力岂不是足以与那排名第一的人相媲美?都说这铁笔叟独具慧眼,有识人之明,看来江湖传闻,不足为信。

不过听到郭秋觉出声,他倒是心中一动,暗忖着这云梦宗的弟子大智若愚,不露锋芒,天赋一定不差。

此刻立于碧波之上的云棠终于转过身来,隔着水雾与余左池对视一眼,嫣然一笑道:“还未请教大名?”

话一出口,暴雨骤歇,漫天晶莹的雨珠同时洒落在湖面上,转眼又消失无踪了。一阵微风拂过,湖面微波荡漾,绽开一朵朵涟漪,一时波光粼粼,美不胜收。而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的云棠,亦多了一分灵动之美,竟皎皎有出尘之仪。

“巴山剑场,余左池。”余左池笑容不改,拱手答道。

云棠挑眉问道:“那毒腹剑主是败在你手上的么?”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据说毒腹剑的主人亦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形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且一旦被他缠上,便如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眼下站在这里的都是当世最强的剑师,如若没有真本事,恐怕连某人偶尔留在山道上的一道剑意都躲不过去。那已成名二十余年,在剑器榜排名第七的毒腹剑主人,竟然败给一个相貌平平、籍籍无名的剑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最为吃惊的是郭秋觉,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余左池,好半天才开口问道:“这……他……当真是败在你手上的么?”

余左池收起伞,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么青璃……”云棠倒是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问道,“也是败于你手?”

“此事与我并无关系,不过是青璃剑的主人跟他互相看不顺眼,于是便打了一架。”余左池用伞柄指了指百里流苏,笑道。

郭秋觉眼睛瞪得更大了,枉他还将那柄毒腹剑视若珍宝地背在身上,主人都不光彩地弃剑而逃了,留着它又有何用?他一直担心自己锐意进取的剑心会因遇到无法匹敌的对手而产生波动,犹豫着要不要参加此次剑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剑器榜上有名之人,竟如此轻易地败在身边这两人手上。此时他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次剑会卧虎藏龙,他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才行。

云棠挑眉看了百里流苏一眼,向他颔首为礼。能一举击败青璃剑的主人,看来此人实力不俗。

一道深绿色光焰从她身下悄然浮起,无声无息地落于她手中。她缓缓横剑,望向余左池。

余左池已然明白她举剑相邀的心意,出声说道:“你方才经历一战,此时再交手,我岂非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这样未免有失公平!”

云棠修剑数十年,无论对手是采用车轮战,还是群起而攻之,她从未觉得有何不妥。然而琴少知音不愿弹,棋逢敌手才堪著,这些年来她踏遍魏地山山水水,却始终没能遇到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眼下她只想与余左池一较高下,哪里会在意公不公平!她笑了笑,说道:“此时我剑意正炽,何来趁人之危之说?”

余左池笑了,坦然说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云棠正色说道。

余左池一抬手,一道青色剑光骤然生出,众人皆惊。

“青山剑?”郭秋觉一愣,不由得叫出声来。

青山剑是剑器榜上排名第五的名剑,它通体由玄铁打造,剑身宽阔,沉重如山,是至刚至强力量的象征。一招击出势大力沉,威猛绝伦,纵使行动再迅速,也避之不及。据说它能辟天换地,开山截流,有万夫莫敌之悍勇。倘若余左池手中拿的当真是青山剑……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不是。”余左池将剑抬高,让所有人都看到那青色剑光映衬下的宝剑,“这是我巴山剑场的铸剑,名为‘随缘’。”

郭秋觉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生出淡淡的惋惜。此时他才发现剑上青光十分温润,细细看去,剑身上没有任何符文,只能隐约看到上面历经多次锻打留下的细微痕迹。这剑样式极为普通,看来并非名剑,不过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它自有一种魔力,让人越看越挪不开视线。

“好剑!”他下意识地赞叹道。

余左池微微一笑,横剑于胸,向云棠说道:“请。”

云棠点头,毫不迟疑地挥了一剑。剑光如善舞的长袖,分外好看,凌厉的剑气霎时便将平静的湖面再次分成两半。

斩蛟龙一出,自然霸烈无双。

云棠浅笑盈盈,举止四顾,只见周遭银光乍起,排排水浪逐空而上,如同炸开火树银花,映得整个湖面流光溢彩,华美无比。

昔日师尊月昆吾以一招破寒潭技压群雄,今日她便要用这招斩蛟龙,会一会天下强者,为云水宫再续传奇。

余左池站在湖水另一端,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云棠已经发动攻击一般,竟好整以暇地看着岸边青草上跌落的一只小虾。他依旧横剑于胸前,未做出任何反击,然而云棠如此霸烈的剑意,却无法侵入他身周三尺。

他身边巨浪环绕,水汽漫天。那飘洒在空中的每一滴水珠、每一条水线,都蕴含着锋锐的剑气和凌厉的杀意。可他就像一名惯于搏击风浪的水手一样,轻松写意,处变不惊。

不远处一块略为平整的巨石上,站着许多观战的宗门弟子。历来高手之间以武会友,总会先客套一番。哪知这云棠没说几句话,上来便痛下杀手。当下一些真元稍弱的人措手不及,受不住漫天剑气的震荡,竟喷出数口鲜血,就此倒地不起。

云棠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心头忽然涌起极为强烈的不安。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剑并不能伤及余左池分毫。

她有些不甘心,斩蛟龙是云水宫扬名天下、战无不胜的绝技,怎会奈何不了一个乡野小派的无名剑师?然而不论她相信与否,那震天的气势就是无法接近余左池。

她使尽浑身解数,天空之中再次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无数雨线遮住天幕,原本晴好的苍穹再次被烟雨笼罩。

余左池左手按剑不动,右手撑伞,遮住头顶那片天空。

晶莹的雨珠在伞面上砰然溅开,形成一朵朵玲珑剔透的水花,翩然落入镜湖之中,又重新归于寂静。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变化。

云棠面色微白,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儿来。她看着伞面上溅开的水花,目光闪烁不定,只觉得漫天纷飞的雨线都在倾斜,晃动。

“巴山剑场在哪里?”她声音低沉,语气里有一时失手的不甘,但更多的则是愈挫愈勇,来日方长的信念。

余左池将伞抬得更高了一些,原本并不出众的面容泛起温润如玉的光泽,更添了几分随缘自在、宠辱不惊的气度,他淡淡应道:“在巴山。”

云棠忍俊不禁,不由得扑哧一笑。

这对答看似十分无聊,然而那些静立在湖畔的宗门弟子却很清楚,它对于整个修行界的意义。

巴山剑场一直默默无闻,这个门派位于何方?有哪些技惊四座的宗师?他们独到的功法和绝技又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当然在此之前,也不会有人去关心这些问题。

然而今时今日,余左池谈笑间便破去云水宫赖以成名的绝技斩蛟龙,脱颖而出,巴山剑场以后自然会名扬天下。

“一味防守,未免太不尊重对手了。”云棠皱眉说道。

此话一出,充斥于天地之间的雨线竟然消失了,镜湖再次恢复平静。

余左池认真说道:“比试嘛,当然是点到为止,万万不可伤了和气。我巴山剑场虽非名门大宗,却向来看重礼数……”

他话未说完,云棠便挑眉质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有意让着我了?我可不懂什么谦让之道,你若是留手战败,就只能贻笑天下了。”

余左池一时语塞,只得向她颔首示意。

他没有动剑,而是一步跨向水面。

同样是比斗,具体情势又会因真元修为的不同而有高下之分。低阶剑师由于基础不牢,真元不足,大多只会持剑砍杀,妄图以力相拼;中阶剑师则能以真元御剑,控制飞剑纵横来去,诛杀对手;而顶级的宗师境界又有所不同,他们与天地融为一体,以剑为本命,剑随心动,心随意动,且能源源不断地引入一方天地元气,为己所用。

余左池艺业有成,绝非庸才,但他的战斗方式却像那些低阶剑师,一味持剑而行,纯粹以力相拼。

云棠所在之处,水面突然暴涨起来,整个湖面瞬间就像倾斜了一般。

云棠面不改色地立于高处,余左池朝着她行去,如同在徒步攀登一座陡峭的大山。云水宫长于御水,自然会设置重重禁制阻拦他。

寻常之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寸步难行,可余左池竟轻描淡写地破解了禁制,很快便来到云棠面前。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钉子,牢牢钉在水中。

他挥剑而出之时,神态轻松,动作缓慢,竟毫无招式可言,随意得根本不像是习剑多年的高手。

周遭观战之人大感诧异,他这样的修为,怎能轻易打败毒腹剑的主人?

然而在云棠的感知里,这一剑就像砍向木头的斧子,直来直去,毫无章法。有时候生死相拼,胜负只在一线之间,如若对手招式有迹可循,则可从容应对。余左池的打法看似笨拙,但此时无招胜有招,云棠根本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行动,难免底气不足,心理和气势上已失去优势。

她深吸一口气,挥动手中的碧水剑,径直朝着余左池砸去。此刻她无计可施,只能抛弃花巧,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

只听“轰”的一声,她和余左池突然往下坠落,一直落到湿润的湖底方才稳住身形。他们身周充斥着强大的元气力量,甚至将淤泥之中的水汽都挤压了出去。

两岸水位猛涨,整个镜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巨碗,二人则立在碗中央。

余左池倒是颇有闲情逸致,他看了看四周的水幕和脚下一丛丛碧绿的水草,粲然一笑道:“多谢姑娘承让!”

“输就是输了,让什么让!”云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嗔怒道。

那道桀骜不逊的深绿色剑光瞬间失去光彩,她背负着双手,思忖半晌,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忽然莞尔一笑,道:“有空我去巴山看你可好?”

余左池眼睛一亮,坚定地答道:“你若过来,我一定去接你。”

云棠摆了摆手,不再说话,正欲转身离去。

“这就要走了么?”余左池怅然若失道。

“不然又能如何?”云棠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说道,“既然输给了你,我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难道你想让我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唉,剑器榜的排名终究是虚的,看来此间能与你抗衡的,大概只有那岷山剑宗的百里流苏了。”

“我来这里,并非为了争名逐利。”余左池怔怔看着云棠那淡若远山的背影,出声说道。

云棠脚步忽然沉重如山,竟然再也跨不出一步,她讶然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参加剑会?”

在她看来,所有参加剑会之人都抱着同样的目的,难道这世上真有淡泊名利之人?

“其实……”话到嘴边,余左池又咽下了。

他向来话多,然而此刻面对云棠,竟无端紧张起来,思虑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清楚地表达心中所思所想。他定了定神,终于解释道:“其实我并非巴山剑场最强的剑师,师弟顾离人才是宗门的希望,论实力我远远不及他。然而顾师弟淡泊如水,向来与世无争,说什么也不肯参加剑会。像他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一直湮没在巴山,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着实太可惜了。我个人的声名荣辱并不重要,但顾师弟天资卓绝、才华横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埋没自己。所以……你……你不可怪我,我并非有意与你相争,我只是想借此机会为巴山剑场扬名。毕竟巴山剑场名声越大,就越容易收到天资卓越的弟子。倘若天下英才能入我巴山剑场门墙,顾师弟收得良徒,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云棠听到余左池如此看重顾离人,全身一震,连忙转过身来,问道:“巴山剑场还有比你更厉害的剑师?”

“我可不会骗你。”余左池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眸说道。

云棠心中一动,竟暗自揣测道:他说不会骗我,是性格爽朗,从不对人说谎,还是只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不说谎呢?

她身为一代宗师,生性豪放,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儿上纠结,当下傲然一笑,道:“那我真的要去巴山看一看了。”

“随时恭候姑娘大驾光临。”余左池笑得分外灿烂。

感受到余左池热情的目光,云棠脸一红,又问道:“你……你特意说这些,是怕方才我只是与你客套一番,并不会真的去巴山看一看吧?”

余左池的心思被云棠一语道破,顿觉尴尬,只得干咳了两声。

“剑会过后,巴山剑场之名定会天下皆知,你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听说秦王病重,不久朝堂之上必起争端,巴山剑场于此时扬名,恐怕会立于风口浪尖之上。此举是祸是福,还是未知之数。不过……这些与我何干?”云棠洒然一笑,转身离去。

她所过之处,湖水渐渐复原,天空骤然明亮起来,无数浪花在柔光之中欢快地跳跃着,恋恋不舍地追逐着她的脚步。

余左池看着她渐渐远去的绰约身影,心内蓦然生出几分欢喜,不由得哈哈一笑,再次真诚赞道:“好看。”

“就这样胜了?”

郭秋觉看着云棠傲然离去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

余左池确实身手不凡,技高一筹,但以云棠极度看重胜负,不肯轻易低头的心性,又岂会轻易罢手,就此认输。

“哼,无知之辈!”一直冷眼旁观的百里流苏忽然开口,冷冷说道。

郭秋觉转身惊讶地看着他,心中有些疑惑不解。湖畔众人亦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然而余左池心里却很明白,云棠打败了剑器榜上排名第二的俞轻启,而自己又胜了云棠。再加上剑器榜上排名第一的云中剑主人迟迟没有现身……如此,他便一下子脱颖而出,成为有实力角逐榜首之人。

正如俞轻启质疑云水宫只是借了地利之便取胜一样,此刻在场诸人对云棠落败的结局显然有些不能接受,甚至认为云棠是因为先前那一战耗去不少元气,力有不逮,影响了实力,才会输给余左池。毕竟她与俞轻启之间的战斗赢得十分漂亮,早已令他们心悦诚服。

这种轻易质疑他人能力的行为让百里流苏颇为不屑,赢了就是赢了,事实如此,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日异月殊,后来居上,剑器榜早就该更新了!

“来吧,我和你之间势必要有一战。”余左池微微一笑,主动相邀道。

自山脚下相逢,分别打败青璃、毒腹两柄名剑的主人开始,二人便已生出一较高下之心。而且,像百里流苏这样孤傲之人,此间能让他视为对手的,也就只有刚刚战胜云棠的余左池了。

百里流苏点点头,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摆好架式。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更衬得他英姿焕发,俊美无俦。

一时之间风起云动,一股强大的本命气息从他手中喷薄而出。紧接着,一把雪剑一寸寸地生长出来。剑芒四射,银光匝地,如同炸开千万点寒星。湖畔荒草上迅速结出一层层白霜,然后朝着更远处的山林蔓延。远远看去,如同下了一场小雪。

众人顿觉寒意骤生,郭秋觉则满眼惊艳,身体被凛冽的寒意笼罩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剑山高耸入云,飞鸟难渡,越往高处气温越低,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然而当百里流苏的本命剑显现之时,却如同凭空出现了一座比这剑山更加孤高寒冷的雪山,冷意全部化作天地元气,融入这一剑之中。

他突然明白为何百里流苏身上始终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不为人理解的冷漠了。

拥有此等剑意的人,一定是在无比孤高之处锤炼日久,身心早已与那广袤浩瀚的天地融为一体。他每天都在和无所不在的寒意相抗,除了心无旁骛地锻造自己的体魄,磨练自己的意志,他对其他事情毫不在意。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有一颗勇猛精进的剑心。渐渐的,他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孤僻不合群,说话做事只听从本心,难免与世俗之人有些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景象,余左池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敬意。大道艰难,然而假以时日,百里流苏必定会有大成。

此刻百里流苏已将雪剑横于胸前,见他举剑相邀,余左池并没有回礼,只是悠然撑开那柄竹骨布伞。

风蓦然吹过,卷起漫天枯叶,透骨的寒意更加肆意地扩散着。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萧索肃杀之意。余左池神态潇洒,举止从容,但目光始终注视着百里流苏的手,他知道那是一只可怕的手!

百里流苏像变了个人似的,冰冷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这些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宝剑,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所以无人能够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顷刻间,无数道白色流线在空中飞舞,一开始寂静无声,不一会儿便发出恐怖的啸鸣。

“砰砰砰”,无数宏大的撞击声在伞面上响起。每一道流线都像一柄锋锐的小剑,在余左池的引导下,于空中肆意游走着,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激起阵阵狂暴的罡风。

原本对余左池的实力存有三分质疑的宗门弟子,此刻全都变了脸色,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畏惧。修为稍弱一些的,则被罡风伤及,连连后退,好半天方才稳住身形。

百里流苏面容平静,心如止水。

与平日在岷山之巅练剑时一样,他任由体内磅礴的真元顺着手中之剑飞洒,然后汇入风雪之中,让每一片飘舞的雪花都拥有沛然难当之力,继而才化成天地之间的一柄利剑。

他的剑招千变万化,繁复无比,让人眼花缭乱。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最终这些剑招又合而为一,变成一记杀招。

众人没有料到他竟然身怀如此登峰造极的剑法,一个个目瞪口呆,震憾不已。

此时长剑已在他身前接连划了数个圆圈儿,这些光圈儿如有实质,在空中凝定片刻,便争先恐后地向余左池袭去。他不再追求完美,只求能快速以剑破剑,击败余左池。

无数流线如同密集的箭雨一样,朝着百里流苏席卷而去,不留分毫余地。

这种打法,这些宗门弟子还从未见过,他们看着衣衫上泛起的层层白霜,感受着周身疯狂的杀伐之意,都有些胆战心惊,连忙运起真元抵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凌厉的剑气所伤。

眼下众人皆已心知肚明,他们之中无人能够挡住百里流苏的雪剑,也无人能够接住余左池伞上激射而出的万千流线。

郭秋觉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百里流苏。

百里流苏一袭白衣随着罡风舞动,飘然若九天之上的仙人。他面目冷峻,剑眉竖起,手中之剑笔直向前,一道道剑意不断与余左池发出的可怕流线撞击着。旁人或许不知,如郭秋觉这般离得如此近的人,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剑意到底有多么强大。

无数撞击在一起的剑气溅到镜湖之上,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湖面搅动得浪花纷飞。在百里流苏的反攻之下,余左池不断后退,然而手中布伞却完好无损。

百里流苏剑眉挑起,如此强劲的敌手,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此时,他竟生出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感。

他定了定神,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下一瞬,他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余左池头顶。

他凌空而起,意态潇洒地纵身一跃,手中之剑竟越过那竹骨布伞,朝着余左池刺去。

剑意犹如流星,载着无数冰雪一晃而逝,锋利的剑尖缥缈无踪,根本不知究竟要刺向何处。

湖畔众人皆瞠目结舌,一脸茫然。

力量、速度兼具,招式诡异多变,这些特性完美地集中在一起,当真是强大到无可匹敌。百里流苏从高空刺出的这一剑携着漫天霜雪,呼啸而去,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能于电光石火之间完成这一剑,且招式变幻万千,让人根本看不透其中奥妙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只是面对如此强悍的剑术,余左池却分毫不惧,反倒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生性豁达,向来随遇而安,是以无论遇到何种境遇,都能坦然面对。而万事随缘,见招拆招,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就算对手再强大,他也能于纷繁的乱象之中,寻到破解之招。

他足尖一点,手持竹骨布伞腾空而起,竟径直迎向百里流苏。

两道剑光矫若游龙,快若闪电,围观之人只觉眼前情景如海市蜃楼般缥缈。然而其中迸发的绝大威力,却让他们心神震颤。那两道强大至极的剑光纵横来去,却一直没有碰撞在一起,不过他们心下明了,这正是余左池和百里流苏互相试探的方式,一闪一避之间,其实都是在见招拆招。

许多人甚至从中看到了一些失传已久的强大剑招,此前这些剑招在江湖上多有传闻,可是世人却无缘得见。如今他们虽然只看到了一些影子,却受益匪浅。借此机会,他们对剑术有了新的认识,哪怕仅仅只是些许领悟,也足以让他们的修为精进一层。

一个身穿红衫的宗师转身离开了,他体内气息不稳,鼓动的真元震荡得厉害,不受控制的元气如同剑锋一样破体而出。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之声传来,紧跟着,十丈之外那片径粗愈尺的树林就好像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划过一样,瞬间就现出一条条狭长的裂口。红衫宗师所过之处,大片树木轰然倒地,转眼被切割得七零八落,而断口之处却十分整齐,足以看出那道神秘的元气有多么锋利!

不远处一名宗师不知红衫宗师心境为何波动得如此激烈,心生不解的同时,目光看向那些断口,脸上顿时流露出惊羡的表情。他知道这种功力,绝非寻常宗师所有。

自修剑以来,百里流苏便是岷山剑宗的佼佼者,他从不轻易认输,然而此番面对强大的对手,剑与剑的交锋最为直接,见那名红衫宗师转身离开,他已明白自己赢不了余左池。既然不能取胜,也就没有继续比试的必要了。他思忖一番,收回雪剑,只见剑光一敛,周遭寒意顿时消失无踪了。

余左池松了一口气,脸上异常凝重的神情缓缓消失了。遇到百里流苏这样强大的对手,他若想取胜,同样不易。

“后会有期。”百里流苏抱拳说道。

百里流苏对此次剑会抱着很大的期望,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正准备悻悻离去,余左池突然冲他说道:“为何如此无精打采?咱们不过是战成平手罢了!”

百里流苏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众人一开始并不看好默默无闻的余左池,甚至对他的实力颇有质疑,但是看着他一路披荆斩棘,打败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他们终于相信,毒腹剑的主人是败在他手上。此刻他们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挑战。半晌他们才回过神儿来,于是纷纷上前祝贺。

“余兄深藏不露,此战之后,天下无人不识君!”

“从今往后,巴山剑场就是数一数二的宗门了。”

“余兄一战成名,却不骄不躁,前途当不可限量……”

……

“大家谬赞了,今日我与百里流苏实是平分秋色,未分胜负。可惜我师弟顾离人没有过来,不然大家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余左池声音提高一线,一提起顾离人,他就满心欢喜,眼睛里亦充满神采。

镜湖上方的云气突然乱了,许多人气息不稳,身体竟微微颤动起来。此次剑会刷新了剑器榜排名,他们已经感到震惊了。现在知道除了余左池与百里流苏,竟然还有一位名叫顾离人的高手,不由得对其生出几分敬畏。这顾离人实力到底有多么强悍?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你不必灰心,你我实力相当,我亦无法胜过你。”余左池尴尬地笑了笑,冲着缓缓转过身来的百里流苏说道,“我巴山剑场开山门收徒在即,为了吸引更多天资卓越的青年才俊前往巴山,我才会来这里凑个热闹……日后若有机会,欢迎你来巴山找我,到时我们再好好比试一场,一较高下!”

百里流苏微微蹙眉,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去巴山……顺便,会一会你顾师弟。”

余左池心中一喜,他十分佩服百里流苏,觉得此人是一个难得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于是连忙问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不。”百里流苏拒绝得极为干脆。

看着他白衣飘飘的孤绝背影,余左池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赢得十分漂亮,经此一战,巴山剑场自然会扬名天下,广聚天下英才!”郭秋觉看着余左池,轻声说道,“不过你这样大肆宣传,就不怕树敌吗?当今天下,多少宗门正盯着这剑首之位,恐怕你们巴山剑场,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余左池坦然一笑,道:“倘若如此,我巴山剑场自会迎难而上,真正担起剑首的责任!”

郭秋觉一听,不觉肃然起敬。他头脑中不断回放着余左池刚刚使出的那些奇异的剑招和霸烈的剑意,心中隐然生出些许感悟。

“看来我不该过分拘泥于剑招。”他忍不住轻叹道。

“的确不该拘泥于形式。”余左池悠然看着天边的流云,认真说道,“一个人要想变得强大,有两点不可能绕过,那就是天赋和勤奋。至于那些外在的形式,对于物我两忘、一往无前的剑意来说,不过是束缚罢了。”

“这么说来,那些天赋不够的人,便注定不能成为强者了?”郭秋觉反问道。

余左池微微一笑,道:“这是事实。人生来天赋便有差距,有人半日通玄,有人一月才能练气,有人甚至耗费一生也碌碌无为。天赋决定人的上限,而勤奋则只能加快行进速度。所以像顾师弟那样的天纵之才,肯定要挑选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

这话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是也不无道理。纵观那些搅动天下风云,影响历史进程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天资聪颖,天赋异于常人?

“我跟你一起去巴山吧。”郭秋觉说道。

其实初遇余左池,感受到他为人温和可亲,总是以诚待人时,郭秋觉便对他和巴山剑场生出几分兴趣了。现在听到他张口闭口都在夸赞自己的“顾师弟”,心下更是对素未谋面之人生出敬仰,当下再不迟疑,决定跟随他一起去巴山一睹顾离人的风采。

剑山再次恢复平静,而此刻那名红衫宗师已经走到了一处并不显眼的山坡上。那山坡光秃秃的,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碎石,别说是树木了,就连杂草也十分稀少。

红衫宗师走得很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境终于恢复平静,体内翻涌的真元也不再四处乱窜了。可不知怎的,他心乱如麻,步履十分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无比困难。

山坡上依稀停着一辆很大的车辇,滚滚云雾不断从上空落下,缭绕在车辇周围,让人看不清车辇的样式,更不知里面坐着何人。

“师尊。”红衫宗师对着车辇躬身行了一礼,将他在剑山上的见闻缓缓叙述一遍。

良久,车辇之中发出一声叹息:“‘秦有良才,其质如玉,逐鹿天下,指日可期’,难道……真如预言所说,天下气运将汇于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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